每經實習記者 李卓 實習生 李嬌鳳發(fā)自白云鄂博、北京

業(yè)內人士透露，廣東全省核準的稀土開采量是一年2000噸氧化物，但實際開采量逾4萬噸，多出來的基本都是非法開采。在這樣的亂采濫挖之下，很多地區(qū)被剝掉“山皮”，看上去黃土滿山，滿目瘡痍。

入夏時節(jié)，與南方部分省區(qū)的酷暑相比，內蒙古白云鄂博礦區(qū)顯得涼爽宜人了很多。在這片廣袤無垠的草原上，沒有遍地成群的牛羊，蘊含的卻是世界儲量第一的稀土礦資源，其經濟價值舉世矚目。然而在現實面前，中國稀土事業(yè)發(fā)展的宏偉藍圖遠不如礦區(qū)風光那樣壯麗，國家強力調控下的稀土行業(yè)依然遭遇重重險阻，尤其資源亂采濫挖的屢禁不止助長了市場紊亂之風，造成資源浪費、走私嚴重，讓中國稀土在長年遭遇破壞性開采的同時，大量產品廉價出口，對礦石價格的話語權飄搖不定……

2009年，全球稀土市場的供應依然有90%來源于中國，但中國稀土學會副秘書長張安文卻表示，目前中國的實際稀土資源量已不足世界的30%，調控刻不容緩。

《每日經濟新聞》記者調查發(fā)現，雖然國家對稀土礦產資源的嚴厲整合已不下3次，然而正因為對源頭開采采取了嚴厲設限的措施，讓市場對非法盜采的礦石需求愈發(fā)強烈。近期，南方稀土礦區(qū)非法開采死灰復燃現象嚴重，而北方稀土在最先的嚴控之下也出現了新的盜采、倒賣方式。

源頭設限 礦石需求更趨強烈

6月起，國土資源部將啟動一輪為期半年的全國稀土勘查、開采秩序專項整治行動，不少游走于違法違規(guī)、亂采濫挖的稀土企業(yè)也即將遭遇致命的當頭棒喝。然而，也正是因為國家加大了對稀土礦產資源源頭的控制力度，致使現存多數稀土分離廠因材料緊缺而愈發(fā)產生了對非法盜采礦石的強烈需求。

張先生(化名)是包頭一家稀土產品公司的負責人，打開他公司的網站，大大小小的國際資格認證和獲獎證書顯示出這家公司在當地已小有名氣。談起當地的盜采情況，他的第一句話就是 “還存在”?！鞍^盜采是在2004年前后開始興起的?！睆埾壬鷮Α睹咳战洕侣劇繁硎?，盜采的豐厚利潤讓這個行業(yè)開始慢慢興盛，而行業(yè)的利潤情況又與當地政府的查處力度直接相關——查處嚴格時利潤就高；反之利潤就低。眼下就因當地政府的查處力度加大，礦石盜采又到了一個“黃金時期”，“前兩年每噸礦石只能賣幾十元，現在得200多元?！?/p>

“目前相關的選礦廠就有不少家?！睋埾壬嘎叮@個環(huán)節(jié)主要承擔兩個任務：將礦石粉碎成礦面；將純度由5%~8%左右提高到40%?！斑@就需要用酸去做。”這種技術含量不高的加工卻能帶來豐厚利潤，“七八噸礦石可以產出一噸產品，而一噸產品就能賣到幾千元，利潤率至少要到100%~150%?！痹谙催x之后，礦石就進入“焙燒”環(huán)節(jié)，從這個環(huán)節(jié)出來的產品“碳酸稀土”就會流入合法加工廠，進行分離從而制造出稀土的初級產品。

“近幾年，國家對正規(guī)渠道的稀土開采量一直進行限制，這些加工廠的產能就出現閑置，因此它們對非法盜采的礦石產品需求非常強烈?！睆埾壬硎荆@些在國家規(guī)劃之外的稀土產品，最后都堂而皇之地進入到正規(guī)市場甚至走向國外。

小作坊猖獗 礦區(qū)遭“剝山皮”

相比之下，南方稀土礦區(qū)的亂采濫挖更為猖獗。

不少分析人士對記者表示，北方以白云鄂博礦區(qū)為主的礦產資源本身具有特殊戰(zhàn)略意義，是國家保護的重中之重，無論是國家還是地方政府，對資源保護的重視程度和對盜采的打擊力度相比其他地方都會更高更大?；谶@一原因，國土資源部此次對稀土等礦產違法違規(guī)和亂采濫挖行為進行的集中打擊，在廣東、江西等南方礦區(qū)一帶效果將更為明顯。

“廣東省大部分稀土礦都是非法開采的。目前全省核準的稀土開采量是一年2000噸氧化物，但實際開采量超過4萬噸，多余的基本都是非法開采，情況非常嚴重?！睆V東平遠縣華企稀土實業(yè)有限公司負責人王先生告訴 《每日經濟新聞》，“非法開采的過程先是‘剝山皮’，就是把礦土挖出來堆在挖好的池子里，然后用硫酸氫銨去泡，等稀土反應得差不多了，再用接好的管子把母液放出來，用碳酸氫銨沉淀就可以了。如果覺得體積太大的話，就把它燒成氧化物?！?/p>

對于有媒體早先曝光廣東省河源市龍川縣非法開采稀土礦死灰復燃的問題，王先生對記者給予了肯定的答復。自2005年以來，在高額利潤驅使下，龍川境內非法開采稀土資源的現象層出不窮，很多地方都已經把“山皮”剝掉，看上去確實是黃土滿山，滿目創(chuàng)痍，景象很嚇人，尤其以河源市和清遠市情況最為嚴重，生態(tài)環(huán)境和稀土資源遭到嚴重破壞。

“由于廣東省的經濟總量大，是經濟強省，整個稀土產值在廣東的經濟總量里幾乎可以忽略不計，即使整治取得的經濟效益也非常小，因此長年得不到地方政府重視，直到國家出臺政策后這一情況才稍有好轉?！睂Υ?，一位業(yè)內人士對記者分析表示。

據記者調查了解，廣東省每年非法超量開采的稀土礦主要銷往江蘇、江西、廣西等省區(qū)?！摆M州以前幾十個礦點都有開采證，原來辦證也比較容易到手。只要有采礦證，管理部門就允許開采，而且也沒有限制產量。”江西贛州市龍南縣萬寶稀土分離有限責任公司的唐先生也向記者反映了私挖濫采的情形。到了2004年末，當地成立贛州稀土礦業(yè)有限公司，對稀土資源實行統一開采、生產和經營，此后對外省礦源的需求也就更大了。

“政府會對公司下達生產指標，譬如我們公司2009年限定產量700噸左右，但公司的實際生產能力已達3000噸，就需要跟其他公司買指標，再把公司生產的產品賣給貿易商?！碧葡壬寡?，限產會使小企業(yè)的經濟效益進一步降低，生存更加艱難。

證照齊全 選礦廠關停難度大

《每日經濟新聞》記者在白云鄂博礦區(qū)實地調查了解到，除了包頭張先生所反映的出自源頭的亂采濫挖以外，如今市面上還有一部分流通的走私稀土來自部分選礦廠的“尾泥”。

白云鄂博礦區(qū)的一位業(yè)內人士告訴記者，由于該礦區(qū)大多數是共生礦床，選礦廠選出鐵精粉以后排放的“尾泥”中會自然伴生有較高的稀土含量，而隨著國家對源頭開采的日益嚴密把控，這些“尾泥”就成為走私稀土的另一個新興重要來源。

“‘尾泥’中的稀土倒賣是從去年開始興起，因為2008年國家?guī)缀醢阉械陌自贫醪╅_采礦權都交給了包鋼，源頭一卡，雖不能完全杜絕亂采濫挖，但至少絕大部分還是被控制了。我們從2009年以來已關停了將近一半的‘選礦’企業(yè)?！卑自贫醪┑V區(qū)政府的一位權威人士告訴記者。

10多年前，白云鄂博礦區(qū)完全允許、甚至鼓勵個人開設選礦廠，由此也誕生了一大批選礦企業(yè)。但現在從國家保護稀土資源的層面考慮，加上這些選礦廠給當地的財政貢獻也并不是很大，這里原先30多家選礦企業(yè)自去年開始整頓以后，就只剩下10多家了。

“今年3月以來，礦區(qū)開展了一次嚴密打擊私挖濫采礦產資源的工作，從全區(qū)9個執(zhí)法部門抽調人員組成專項行動小組，并設置固定檢查站，配備專用車輛進行流動巡查?！碑數匾晃徽耸扛嬖V記者。而記者通過對白云鄂博礦區(qū)的主礦、東礦、西礦3個主要礦區(qū)實地考察發(fā)現，這里對車輛進出設置了重重關卡，包鋼也成立了專門的保衛(wèi)科，加強了在尾礦區(qū)的巡邏。

“這是我們對源頭的排查，我們還將進一步摸底選礦廠，先從礦產證件開始，然后再嚴查礦源，最后應該會全部關停，并統一到包鋼?！鄙鲜鰴嗤耸扛嬖V記者。

記者隨后來到白云鄂博礦區(qū)選礦廠最為集中的三角河地帶，發(fā)現這里曾經一片繁榮熱鬧的選礦景象如今看上去頗為蕭條，布局這里現存的10多家選礦廠只有五六家還在開工，還有的正在拆除。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選礦廠老板告訴記者，自己礦產證件一應俱全，但由于相關部門有意關停，源頭控制越來越緊，而從外地采礦成本又太高，生產量確實越來越少，利潤大不如從前。

前述包頭的張先生認為，打擊選礦廠確實是遏制盜采的最關鍵環(huán)節(jié)，可當地的打擊力度還不能讓他滿意，“有不少選礦廠現在都還在開工。”

但就目前情況來看，打擊選礦廠的工作難度很大。上述選礦廠老板告訴記者，自己的企業(yè)是合法經營，有關部門若要強行關停必須給予一定說法。對此，當地政府也向記者表示，針對這部分證件齊全的 “合法企業(yè)”關停工作確實有一定難度，畢竟當年選礦廠開設時合理合法，先期關停的部分企業(yè)甚至是以城區(qū)規(guī)劃的理由叫停，而現在更多理由是以杜絕稀土走私、保護稀土資源而叫停。在市場經濟條件下，下一步需要對相關企業(yè)區(qū)別對待，并給予雙方一定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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