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做調查記者那陣，我們特別喜歡找一些傻乎乎在財報里把自己的前幾大客戶、和前幾大供應商的具體公司名字都交代出來的貿易類上市公司開扒。而且扒著扒著，每次總有那么幾個公司的狐貍尾巴就藏不住了。

最容易抓到的毛病，是有的公司粗糙到，某一年的前五大銷售客戶，竟然就是若干年前的前五大供應商。而且一出這毛病，還不是一家，是若干家都分布在前后不同年份并“身兼兩職”。你說你這對手公司，到底是賣你東西、還是買你東西啊。不會是你們兜來兜去、定價上還平進平去，兜一圈，搞大貿易數(shù)據(jù)、搞大流量好融資吧？

這個時候，我們當記者的，最現(xiàn)成的辦法，是去側面探探，這家貴為上市公司前幾大交易伙伴的對手公司，是不是一個空殼子。因為很少有人愿意在一個殼子上大費周章，所以通常情況下，這種號稱和一家上市公司之間的年銷售額就大幾億、十幾億的公司，會是一個注冊資本才十幾萬，注冊在一個找也找不到這公司的地方，我們去實地探訪也沒什么公司人員、甚至完全沒有人，只是一個注冊地。

“愉見財經”曾經打假過某大宗油品貿易上市公司，那神奇的大客戶就是這樣的，別說找人了，就連公司電話也沒有一個，網(wǎng)上沒有任何采購與銷售信息、也沒有網(wǎng)頁。這樣的“大公司”，還能前一年當采購前五大、后一年當供應前五大。

即便說到這里，這上市公司還能扯個理由自圓其說的話，我一般會去找其它細節(jié)繼續(xù)質疑他，比如“運費”。這是很多粗糙的財報里都沒軋好的一個數(shù)據(jù)，上市公司也會馬虎的。你看他運費增長和銷售增長的關系，就經常不成比例、甚至亂七八糟。如果只是某一年，OK你可以解釋成運輸方式或銷售方式改變了，但如果連年混亂，你怎么解釋？

還有更粗糙的公司。真是麻煩以后上市公司造假貿易伙伴們，能不能不要那么不知掩飾地直接使用自己公司的員工們去當法人、或是直接用裙帶關系、直接拉一群親戚、尤其是還有N張90后身份證之類。身份證上都有戶籍地址、還有一張張質樸的照片，我們也會找個律師去拉個工商并從材料里看到這些身份證的。你讓我們眼睜睜看著一個個來自同一個村的人，一打聽還是你這上市公司的員工們，開著一家家銷售額頂上天的貿易公司跟你做買賣，也太明顯了吧。

別以為這樣的事情不會發(fā)生。我就遇到過兩個案例了。一個，這堆公司注冊在香港，身份證上的人都是南方某城市老鄉(xiāng)；另一個，身份證上的人都在浙江某縣級市的一個鎮(zhèn)。

貿易數(shù)據(jù)、虛增業(yè)績，一切皆有馬腳。

02

我有個在保薦方工作過的朋友，有次跟我扒過一個秘密。當然他是自曝，說他們開高了發(fā)票金額了。某家上市公司沒有辦法出賬的費用，都塞在他虛假開大的金額里，反正中介費用是在募集資金里面去掉的嘛。

至于是什么費用硬要塞進來？嗯，你有沒有聽說過ABC吃飯，D趕來買單的？或者是請ABC到澳門，連賭資都準備好，D作陪的。雖然這非常以偏概全不足取信，但我曾問過一個做實業(yè)的朋友，你的利潤都去了哪里，他說了四大塊：用人、交稅、資金成本、公關成本。作為一公司之主，他的自我感覺是天天給這些打工呢，自己只能賺小頭。

前三塊也沒什么好說的了。第四塊，很多人想不到，但真的不小。一個公司要走到上市，這塊費用不在少數(shù)。賬面沒辦法體現(xiàn)，怎么辦？辦法當然有很多，但以上是我親耳聽到過的一種。

03

“愉見財經”有一個炒股只會一種死腦筋的朋友，這么多年來，居然真賺錢了。他管他的死腦筋叫“守株待兔”，就是在限售解禁前一大段時間里，先買好股票埋伏著。據(jù)他自己說，已經守株待到過好多兔子了。

其原因，就是有些上市公司大股東自己在玩，大小非解禁前，各種利好就來了。你看一個公司，平時一兩個億的合同也不發(fā)公告，突然兩千萬合同就發(fā)公告，或者莫名其妙公告說誰誰誰豁免了這公司一筆債權啥的，都可能是某些可疑動作的前奏。有時候這些釋放利潤、或者釋放利好，是在幫自己的發(fā)起人股東出逃呢。

04

這兩天“愉見財經”因為領了一個關于“支付行業(yè)翻篇”的深度選題的關系，一直在跑支付公司。我們對事不對人，我把數(shù)據(jù)都虛化扭曲調整過了，所以無法對號入座也別猜是哪家，你聽個大概情況。

有公司，出路反正就是去資本市場講故事了，OK那就砸錢。我們知道去年支付行業(yè)“96費改”以后靠“套冒繞”搞市場是再也行不通了，于是就得鳥槍換炮換新辦法啊，砸錢，1個億、2個億就這樣下去，去買終端，那種智能POS、MPOS、手機刷卡器，給商戶補貼政策，當然也包括智能機具能帶來的更多增值服務，就這樣圈商戶占市場。（當然這種靠創(chuàng)新而不是作弊去圈市場，本身是費改后的行業(yè)新風，好事一樁。）

備注1，對“96費改”及相關背景解讀，請參閱“愉見財經”深度稿件：《銀行卡刷卡費率新規(guī)重切產業(yè)蛋糕誰在進退？》

備注2，對“支付行業(yè)翻篇”話題感興趣，敬請關注“愉見財經”深度專欄，本文即將出爐。

“愉見財經”想扒的是人家資本運作的眼光和思路。

你說換了個凡人思路，想想2個億是什么概念，每天隨便花1萬塊錢，都能花上2萬天，也就是55年，這還沒計算上驚人的資金生息、尤其是復利。

不過這在別人手上可不一樣。2個億硬件投下去，人家想的是商戶通吃都用我的機具，這樣就產生交易流量，一段時間以后，如果一天來個2、3億的交易流量，一個月也許就可以是80億，再下個月就是100億，再再下個月就是120億……流量數(shù)據(jù)好看了，市場份額好看了，收入再做個好看的曲線，今天收入30萬，幾個月后一天收入搞到60萬，整到明年總共6個億，估值就能搞上60億。

所以2個億砸出去、60億估值砸出來，才叫資本運作。

資本的嗅覺，聞的是，講得出好故事、畫得出好曲線、裝得出成長性。再加上經營團隊人家看看不錯，錢就進來了。

至于接下去總要持續(xù)燒錢，才能穩(wěn)住那根曲線嗎？沒關系，那就把燒錢的那個硬件公司獨立出來，讓他虧，讓他虧死；把流量的、數(shù)據(jù)的、美麗的業(yè)績的，都堆到擬上市主體上，讓他賺，讓他賺死。

當然最后，還不是等主體完成使命后，再去補貼那個虧死公司，或者再找個理由，收購嘛。

05

剛剛那個故事，已經算是很老實很合規(guī)的了，玩得更酷炫的多著呢。比如，反過來搞，假賬做多了不是有窟窿嘛，那就把公司所有的窟窿盡量往一個子公司堆，然后把這子公司打包出售掉。不用擔心接盤俠不愿意，反正你可以評估那公司值多少錢，往多里評就是了。

這樣就算破財消災，錢出去了，那些麻煩的窟窿也一筆勾銷了。這總比扇貝都游掉要高級。

還可以再反過來，先弄錢。耍個時髦概念來個增發(fā)，弄來錢轉頭就進房地產，房地產賺了皆大歡喜；虧了，就做個方案回購進上市公司。

06

說到這里，最后為了咱們公號平臺的健康，咱們還是要一起夸夸咱監(jiān)管。嗯。。最近這些狙擊有問題的并購重組、嚴打市場操縱等等動作，那都是火眼金睛、板子打在點子上的。當然，如果有一天，退市能和上市一樣通暢，一頭補營養(yǎng)另一頭能排毒，就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