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法表達利益訴求導致以暴制暴

底層的民眾使用極端的手段背后的原因是相似的，即他們沒有正常的合法途徑表達自己的正當利益或訴求，更別說維護了，所以才“非理智”地采取以暴制暴的方式。

財知道：備受關注的沈陽小販夏俊峰持刀殺死城管案，經(jīng)最高人民法院核準，夏俊峰昨日以故意殺人罪被依法執(zhí)行死刑。你怎么看這案件？

朱海就：這無疑是個悲劇，那么是誰釀造了這個悲劇呢？是夏俊峰本人嗎？或者，誰把夏俊峰逼成罪犯？不夸張地說，我們每個人都對這個悲劇負有責任，我們沒有努力地改變不正當?shù)闹贫?，形成好的秩序，為夏俊峰以及其他底層的民眾?chuàng)造一個良好的生存、生活環(huán)境。夏俊峰走極端不是必然的，有其社會的原因，我們要看到悲劇背后的秩序和制度問題，這才是重要的。

夏俊峰的案子也讓人聯(lián)想到不久前冀中星在首都機場引爆炸藥的例子，我們可以認為這兩個例子有相似之處，都是底層的民眾使用了極端的手段，筆者認為背后的原因也是相似的，即他們沒有正常的合法途徑表達自己的正當利益或訴求，更別說維護了，所以才“非理智”地采取以暴制暴的方式。

所以，夏俊峰案或冀中星案都應該促使我們思考怎樣才能有一個好的秩序，或好的秩序怎么才能形成。有人會想當然地說，好的秩序當然需要政府加強管理、加強執(zhí)法，但顯然，夏俊峰案已經(jīng)生動地告訴我們，這樣的思路和做法是錯的，悲劇也正是這種思路和做法所釀成的。

城市不能成為官僚追求政績的場所

城市管理部門的目標是城市的市容市貌，而民眾是到城市生存，兩者在利益上肯定會有沖突。這種沖突的出現(xiàn)，根源在于城市的管理者認為他們是城市的“主人”，城市居民是被管理的對象。

財知道：夏俊峰案引發(fā)大家思考小販占道經(jīng)營和城市管理的矛盾，在小販的經(jīng)營自由和城市的市容秩序之間似乎存在不可調(diào)和的矛盾，你怎么看這種矛盾？

朱海就：在目前這種制度安排下，矛盾是必然存在的，城市管理部門的目標是城市的市容市貌，而民眾是到城市生存，兩者在利益上肯定會有沖突。這種沖突的出現(xiàn)，根源在于城市的管理者認為他們是城市的“主人”，城市居民是被管理的對象，因此，城市居民的利益要服從于他們的利益。

對城市管理部門來說，他們面臨上級政績考核的壓力，如“衛(wèi)生先進城市”或“文明城市”的評比，政績考核往往是看表面的東西，如城市的整潔程度或多少綠化等等，至于這個城市是不是一個讓居民有更多的生存機會，由于難量化，往往不在考核之列。城市變成了官僚追求政績的場所，這是城市功能的極大扭曲。

管理者作為城市“主人”的姿態(tài)，人為地對城市進行了“兩分”：高高在上的管理者和占大多數(shù)的被管理者，前者擁有制訂規(guī)則和執(zhí)行的權力，讓民眾服從于他們制訂的規(guī)則，以實現(xiàn)其政績，在這種情況下，普通城市居民的生存權難免受侵害。

我們要問，究竟誰是城市的主人？如果承認城市居民才是城市的主人，管理部門是服務于城市居民合法權利的，這樣的話，城市的管理者和城市居民之間才有可能融為一體，城市的“兩分”將不存在，沖突也將避免。在這種情況下，城市居民和城市的管理者將共同參與制定相關的城市管理規(guī)則，由于有共同參與的機制，城市普通居民的權利將會在他們共同制定的規(guī)則中得到體現(xiàn)，而城市的管理者是這個共同制定的規(guī)則的執(zhí)行者，要服從于它，這樣將在城市實行真正意義上的法治。由于這些規(guī)則是城市居民自己參與制定的，也體現(xiàn)了他們的權利，他們當然會更珍視這些規(guī)則，也更有動力去遵守。

目前的城市是“單中心”治理，城市管理者把城市當作一個“企業(yè)”來運作，這有很大的問題，用科斯的話說，“組織成本”很高，甚至已經(jīng)高到了讓人死的地步。所以，城市還是要回歸“市”的本質，也就是“多中心”，從“管理”轉變到“自主治理”，讓自發(fā)形成的秩序來支配城市，這樣城市才會多樣化，才會豐富。

城管是單方面維護秩序

政府單方面“維護秩序”不是真正意義上的維護秩序，那樣維護的是他們想要的秩序，而我們需要的是讓大家都能幸福生活的秩序，這不取決于多少綠化什么的，而在于是否有好的規(guī)則，以及城市居民是否遵守這些規(guī)則。

財知道：夏俊峰在和城管發(fā)生沖突后，持隨身帶刀將2名城管刺死。有人認為這是故意殺人，也有人認為這是正當防衛(wèi)。你認為該如何避免類似悲劇發(fā)生？

朱海就：對于這個案子本身，法律專家和不少網(wǎng)友都提出了專業(yè)的看法，這里不展開。如上所述，這種悲劇的發(fā)生，說明社會的失序，要改變社會的失序，就要把城市還給居民，改變城市的“兩分”，使居民和管理者都服從于他們都認可的規(guī)則，而不是居民服從管理者制定的規(guī)則。

這就回到文章最前面提出的那個問題，即“什么才是維護秩序”？我們政府單方面“維護秩序”不是真正意義上的維護秩序，那樣維護的是他們想要的秩序，而我們需要的是讓大家都能幸福生活的秩序，這不取決于多少綠化什么的，而在于是否有好的規(guī)則，以及城市居民是否遵守這些規(guī)則。

每個人都應該是好的秩序的推動者，好的制度的建設者，惡法應該抵制，假如屈從于惡法，惡法就會更加兇惡。但愿夏俊峰的死如能對好的秩序的形成有所推動，對惡的制度有所改變。

朱海就系浙江工商大學教授（您可以通過新浪微博與作者聯(lián)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