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12日上午，長油股東大會上，一名小股東情緒激動，沖到朱寧面前咆哮。

6月12日上午，小股東廖亦冰站在桌子上斥責長油高管。

6月12日，長航油運在退市后首次召開股東大會。這場股東大會，劇終于一場混亂不堪的“鬧劇”。

這場鬧劇的根源，在于各方的利益博弈。一間幾十平米的會議室內，90多位與會者各懷心事。利益的不同，使得各方互相抨擊。

此前高位被套的股民，占據(jù)了主席臺，要求長油董事會承認財務作假、公開道歉。對嗆激烈時，長油董事長朱寧，甚至揚言以“誹謗”控告股民。

股民之間，也發(fā)生了“鬩墻”事件。“價值投資者”與“火中取栗”的投機者之間，惡語相向。雙方的戰(zhàn)爭隱有一觸即發(fā)之勢。

根據(jù)股東大會透露出的細節(jié)，“長油怎么辦”這個最核心的議題，日后也將催生出一場長期的博弈戰(zhàn)。博弈方涉及公司、股東和十幾家債權人。

股民沖上臺“接管”會議

6月12日上午10時，朱寧手拿發(fā)言稿，走進了南京油運大廈16層的會議室。長航油運2013年度的股東大會，在這里召開。

稍后不久，身著白襯衣的朱寧，遇到了尷尬。54歲的朱寧為央企中外運長航集團的副總經(jīng)理，一度兼任兩家上市公司——長航鳳凰和長航油運的董事長。

沒有其他高管的陪同，朱寧一個人坐在了主席臺上。臺下，92位前來開會的長油股東，有人在交頭接耳，有人在高聲辯論，現(xiàn)場有些嘈雜。

“現(xiàn)在開會。”朱寧對著話筒說道。話音落下，嘈雜沒有如期平息，股民的躁動情緒反而被點燃。

丁曉音沖上主席臺，坐到了朱寧旁邊的“主持人”座牌前。廖亦冰和馮春華也尾隨入座。廖亦冰稱，由于對長油管理層失去信任，股民決定推選丁曉音主持會議。

丁曉音、廖亦冰及馮春華，均是長油的“老股民”。據(jù)其介紹，丁曉音在2010年前后，以6元多的價格買入長油；廖亦冰和馮春華，也在2013年之前，分別以1元多和2元多的價格，重倉長油。

今年4月，因為連續(xù)四年虧損等原因，長油被迫上交所退市。與當初的建倉成本相比，退市前0.83元/股的股價，使部分股民損失慘重。其間，一些股民懷疑，長油存在惡意退市、財務造假等問題。

董事長與股民對嗆

股民與朱寧等長油管理層的對嗆，自股民“接管會議”開始。

朱寧要求丁曉音撤出主席臺，但遭拒絕；董秘曾善柱試圖讓會議回歸“正常”。但他剛開口，便被幾位股民斥責為，“敗家子，沒有資格說話”。

曾善柱的發(fā)言稿，也被廖亦冰揉成一團，“不要照本宣科”。

繞開了長油董事會制定的表決年報的程序，“獲得話語權”的丁曉音提議，直接就廖亦冰等人提出的四項臨時議案進行表決。

廖亦冰宣讀了議案。這四項議案包括，長油董事會就長期虧損惡意退市向全體股東公開道歉、成立長油退市非常監(jiān)督委員會等。

與會的小股東，用舉手或鼓掌的形式，對這些議案表達了贊成。在“董事會道歉”的議案被宣布“通過”后，朱寧臉色鐵青，轉向一邊。

“主持人”丁曉音宣布，“進入向董事長提問時間”。一位股民沖上前，詢問“公司退市了，年報表決是否還有意義”。朱寧仍然沒有作聲。

“你的問題問得很好，把我們的董事長難住了。”股民馮春華對著話筒說。

最終，朱寧還是開口了，在鄰座的丁曉音說他是“宋林第二”的時候。

“你們如果有證據(jù)，歡迎你們送到中紀委、國資委，但不要首先假設我怎么樣。”這位央企干部說。

丁曉音不依不饒，“宋林落馬之前也是這么說的。”

“我要告你誹謗。”朱寧的情緒，已然有些失控。

股東大會在上午陷入僵滯后，原定于下午繼續(xù)進行。但面對小股東拒絕撤出主席臺，朱寧“罷會”離去。

6月13日上午，朱寧回顧首日的股東大會說，那是一場鬧劇。廖亦冰則稱，經(jīng)過第一天的“博弈”，他們表達不滿的訴求已經(jīng)達到。

兩派股民“沖突”

除了股民與長油管理層之間的對抗，股民之間也在12日上午各執(zhí)一詞，甚至互相攻擊。

據(jù)新京報記者粗略統(tǒng)計，僅是朱寧前面的話筒，短時間內就被5個股民搶走過。而股民往往抓過話筒陳述不了幾句，臺下便有不同意見者發(fā)出不滿和抗議。

比如，一位來自上海的67歲老太太，試圖說服其他股民，“千萬不要把長油搞破產(chǎn)”。一位女股民站起來斥責道，“你到底在胡說什么？”

在6月12日下午朱寧罷會離去后，部分股民對廖亦冰等人把持主席臺的做法頗有微詞。一位股民稱，他目前最關心長油以后怎么辦，“以前的那些事情，再去追究也沒有意義”。在他看來，“一味地鬧下去，沒有任何效果”。

當天，觀點對立最明顯的兩個群體，是“老股民”與退市整理期進入的“新股民”。

4月21日至6月4日，為長油的退市整理期。在此期間，長油連續(xù)經(jīng)歷七個跌停板，其股價最終由1.63元降至0.83元，累計跌幅接近50%。此間，一些押寶“未來重新上市”的股民，低價抄底長油。

“同樣是20萬股，我之前兩塊錢一股買入，總共需要40萬元；那些退市整理期7毛錢一股買入的，只需要14萬元就能買20萬股。”馮春華說，雙方的利益訴求，“肯定不一樣”。

6月12日上午，一位股民積極地游說道，長油退至新三板“是好事”，“相當于打新中簽”。他號召與會股東聽從董事會的領導，并要求控訴長油管理層的丁曉音“閉嘴”。而后，幾位“老股民”一擁而上圍住他大罵。

股東大會進行時，另一位股民搶過話筒說，他在退市整理期買入了幾十萬股，“炒股就像打麻將一樣，愿賭服輸”。

他的這番觀點，同樣立刻引來了老股民們的“圍剿”。“我六塊錢一股買入時，長油還是一家好公司，我做的是價值投資。”丁曉音說。

各方博弈決定長油未來

對長油這艘巨輪行進軌跡的規(guī)劃上，長油現(xiàn)任管理層和廖亦冰等維權股東的觀點，趨于一致，即破產(chǎn)重整。

廖亦冰等人提出的方案為，長油大股東南京油運，出讓大部分股權，以換取戰(zhàn)略投資者注入優(yōu)質資產(chǎn)100億元。如此一來，南京油運將退居二股東之列。

“我們現(xiàn)在還沒有成熟的重整方案。”長油總經(jīng)理李萬錦稱，管理層歡迎投資者提出切實可行的意見。

“在重整方案的問題上，大股東和小股東肯定存在博弈和討價還價，畢竟這牽扯到誰主導重整的問題。”一位觀察人士對新京報記者表示。

李萬錦稱，目前長油的負債率超過了110%，負債結構已不可持續(xù)。

公開資料顯示，因為無法按時償息，國開行等債權銀行已經(jīng)凍結了大股東南京油運的部分股權。此外，由于無力支付加油款，長油已有11艘超大型油輪停航。

朱寧在股東大會上透露，為化解債務危機，長油未來可能使用“債轉股”的方案。

中外運長航旗下另一家上市公司*ST鳳凰，今年年初就以“債轉股”化解了近50億元的債務。

據(jù)報道，*ST鳳凰的債權人包括4家金融租賃公司和6家銀行。目前長油的債權人包括國開行、農行、民生等十幾家銀行以及多家供應商。

公開報道稱，*ST鳳凰的“債轉股”方案，使得債權人損失超過20億元，因此第一次表決時，大部分債權銀行并不同意該方案。

“債權銀行已經(jīng)吃過一次虧了，這次是否同意長油的債轉股方案，實在難說。”

前述觀察人士稱。

朱寧稱，就破產(chǎn)重整方案，長油會與債權人“一家一家進行溝通”，同時未來不排除法院強制裁決的可能。

在朱寧看來，最終長油采取何種方案，將會是一個各方利益平衡的結果，“債權人、債務人、股東都會圍繞方案進行博弈”。

□新京報記者尹聰南京報道

本版攝影/新京報記者尹聰